第46章 抗清义士-《大清公主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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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略问了几句家常闲话,又让宫女们摆上茶果来,大玉儿便像说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样随意地道:"本来该叫你素玛姑姑来陪你的,不过我把她派去侍候佟贵人了--对了,我听说你上次归宁的时候,见过佟贵人是吗?"

    "是的。"建宁恭谨地答道,并不肯多说一个字。

    大玉儿又问:"你以前见过佟贵人的,还记得吗?"

    "是吗?"建宁惊讶,"我怎么不记得?"

    "你不觉得她很像你以前的那个小朋友,长平公主的女儿香浮吗?"

    香浮?建宁愣住了,怎么会?然而,太后的话却着实点醒了她,难怪总觉得平湖似曾相识,难怪觉得她像极了自己极熟悉的一个人,那名字就在嘴边却一直说不出。原来是香浮。那平湖果真是有些像香浮的。那眼神,那轮廓,那举止颦笑中特有的端庄温柔,可不正像是香浮小公主?诡异的是,连自己都想不起来的事,太后却想到了,这不是太特别的吗?建宁故意做出混沌的样子问:"香浮?她不是死了吗?"

    "死了?"太后淡淡地笑了笑,"谁能确定呢?她们只说她出宫了,可从没人见过她的坟哦。"

    "可,可是……"建宁的心很乱。长平仙姑说过的,在梦里跟自己说过的,她说香浮会重新回到宫里来,要自己帮助她。难道真的应验了?香浮真的回来了?变成平湖回来了?而自己却与她对面不相识!也难怪,自己同香浮相识时,她才只有三岁,如今六年不见,已经从幼儿长成少女,哪里还认得出来呢?

    不,不对。建宁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大的疑点。"可我记得很清楚,香浮如果活着,今年该是九岁,平湖秀女却有十二岁了,怎么会是香浮呢?"

    这也正是大玉儿心中的疑惑。她今天找建宁来,不过是要印证一些东西,却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任何心思,因此只微微笑道:"可我看她的长相,真的很像,天底下哪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呢。"

    "像吗?"建宁故作怀疑地问,这时候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,不论平湖是不是香浮,她得保护她。仙姑说过,要自己帮助香浮,那么,如果平湖真的是香浮,她就必须帮助她隐瞒身份,就像《赵氏孤儿》里的程婴一样,帮助庄姬公主和她的孤儿赵武躲过大玉儿的追杀。她深吸一口气,很肯定地说,"不,不可能。我记得香浮嘴唇下边有颗痣,喏,就在这里,但是平湖没有。她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?"

    大玉儿点点头,确信建宁一无所知,便不再追问,只笑着说:"是也罢,不是也罢,她现在怀了皇上的孩子,就是妃子了,总是件大喜事。来,我们看戏去吧,也叫佟贵人一起去。"

    在畅音阁,建宁又见到了孔四贞,她还是那么友爱,恭谨,从容有礼。然而建宁却觉得陌生,浑身不自在,她想过再见四贞时要对她好些,与她重拾友情,然而当真面对的时候,她才知道破裂了就是破裂了,再也补缀不回来。她们像两个真正的格格那样彬彬有礼地问候了对方,然后彼此谦让着坐下,言不由衷地说着祝福的话,谈论些曲目戏词,客气而生疏。

    建宁感到沮丧,四贞不再是她的朋友了。一个人背叛另一个人,不但那被出卖的人觉得挫败,原来出卖别人的人也会失落、受伤、不自觉地冷淡。那么,究竟是谁在获益呢?是庄妃皇太后吗?建宁忍不住猜想,太后之所以要四贞来游说她,就是为了拆散她们,分裂她惟一的朋友。让她在后宫里,不能拥有任何一段真正的友情。

    她有些想念香浮,并不住张望,想着平湖为什么还没有来。此时在她心里,平湖和香浮已经渐渐分不清,不论她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,然而她盼了香浮那么久,宁愿相信太后的猜测是真的。如果是真的,那么长平仙姑的嘱托就落在了实处,而她的人生就有了新的目标,那就是保护香浮。她迫切地需要一些什么使命来完成,需要一个对象来保护,从而使自己的人生变得充盈,完整,富有激情。

    好容易等到传旨宫女回来,却说佟贵人向太后请罪,说身体不适,不来看戏了,还说静妃正在雨花阁陪着她。大玉儿一惊,本能地抬手要说什么,却又忍住,只说知道了,便挥手命宫女退下,只专注看戏。

    建宁却是再也坐不住了,静妃,那不就是废后慧敏?她怎么会有那么好心去陪平湖?她的脾气那么坏,嘴又刁,会不会欺负香浮?建宁直觉地相信平湖需要自己,正在等着自己去救她,身怀六甲的平湖太柔软了,太孤单无助了,她一定要保护她,不让任何人伤害她。

    "太后,我想去看看佟贵人。"建宁大起胆子来请求。

    意外的是,大玉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,只叮嘱了句:"别太让贵人劳神,她怀着孩子呢。"

    建宁并没有向四贞辞行,便径自下了畅音阁,一出到甬道上,立即原型毕露,再顾不得出嫁格格的身份礼仪,一溜小跑直奔了建福花园而来。

    是阿笛开的门,见是建宁,忙跪下请安。建宁忙亲自拉起来,伤感地道:"阿笛,你也跟我生份了。"

    阿笛面色一窒,不便分争,只笑着说:"给格格道喜,谢格格上回的赏赐。"

    建宁越发感触,从前来建福花园时,琴、瑟、筝、笛何等活泼自若,宾主相处甚欢,浑无拘束。然而自从香浮失踪、仙姑猝逝后,四位前明宫女也都分散各处,不得不改了清宫装束派至各宫别殿侍奉,原来,改变一个人的装束时,竟会连性情也会随之改变。

    贞格格变了,阿笛变了,而香浮尤其变得离谱,竟变成了平湖。建宁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皇宫,一个全新的建福花园里,她不愿多说,也不必阿笛引路,径直来至雨花阁打起帘子。

    里边的几个侍女吓了一跳,看清是格格,都忙忙跪下请安,只有平湖正斜歪在一张织锦榻上与慧敏说话,看到建宁进来,正欲起身,却被慧敏按住了,笑着说:"你身子不好,别起起坐坐的了,歇着吧。"慧敏自己则大喇喇地坐在榻前梨花椅上,看也不看建宁,就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的。子佩站在她的身后,木着一张脸,虽也随众说了一声"给格格请安",却并不下跪,只略略行了个屈膝礼。

    建宁早习惯了慧敏的德性,倒也不计较,只笑嘻嘻向平湖道:"太后让你去看戏,怎么不去呢?"

    平湖未及说话,素玛上前代答道:"贵人刚刚吐了两三次,早起吃的燕窝也都吐了,喘得站都站不起来。太医也说过的,叫这两天尽量少走动,敲锣唱戏的场合儿,倒是不去的好。"又上前来拉着建宁的手左看右看,问,"格格什么时候进宫的?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?"

    建宁嘻笑,她可不是来找素玛的,然而这位姑姑从小照看自己长大,实话实说太不给面子了,只得将错就错地笑道:"是太后说的,把你分来建福花园照看佟贵人了。我想着也好久没来雨花阁了,想念得紧,就趁便儿来看看。"一边说,一边偷窥平湖的脸色。

    然而平湖却只是泰然,恍若未闻。许是刚刚吐过的缘故,她的脸色十分苍白,有种不正常的晶莹,近乎透明。她的身体遮掩在繁复的旗袍下,看不出什么隆起,如果不是因为那天在绛雪轩突然昏倒,召来太医诊脉,只怕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她竟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。

    不管她是怎么样的冷淡,建宁越看就越觉得她像香浮,因为香浮小公主从前也是这样的一本正经、表情淡漠。可是慧敏就在旁边看着,建宁纵有再多的疑问,也只好忍住,随身坐在榻边椅子上,拉着平湖的手说:"你知道吗?从前这花园里住过一位香浮公主,是我最好的朋友。从她离开宫里,这房子已经空了很久了。"

    "香浮格格?我怎么没听说?"慧敏忍不住插嘴,"格格们不是都住在东五所吗?怎么会住在这里?"

    建宁傲慢地笑:"你才进宫几年,怎么会知道呢?香浮是公主,不是格格,明白了吗?"

    "公主?什么公主?"

    看到慧敏满脸的疑惑,建宁更加得意了,故弄玄虚地说:"公主就是咱们满清的格格,可是不叫格格,就这么简单。这都不明白?"

    慧敏当然不明白,可是她也不愿意向建宁请教,于是赌气地把脸扭向一侧不再发问。侍女们看着她们两个斗口,都深以为奇,却不好劝的。建宁自己也纳闷儿,怎么就不能跟慧敏好好地说话呢?明明想过要讲和,可是不知怎的,两个人一见面就又顶上了。

    幸亏还有素玛替两个人解围,罗哩罗嗦地道:"娘娘有所不知,这公主就相当于明朝的格格,以前十四格格住在慈宁宫那会儿,最喜欢到建福花园来找一个前明的小公主玩儿,要说那位小公主长得真是好模样儿,又伶俐,可惜小小年纪,得了一场天花给死了。那时候,娘娘还没进宫呢,所以不认得。"

    慧敏这才明白,益发好奇。她从没见过明朝的公主,最关心的莫过于她们的着装打扮,闻言忍不住问:"那个小公主多大年纪?长什么样子?穿什么衣裳?怎么会住在宫里?为什么会得天花?"

    素玛为难:"都五六年前的事了,哪记得那么清楚呢?倒是小公主她娘,长公主死的时候穿的那身衣裳,我记得真真儿的,这辈子都忘不了。"

    "长公主?长公主又是谁?"慧敏更加好奇了,"她又是怎么死的?"

    "汉人的长公主,就是咱们满人说的大格格的意思。她只有一条胳膊,平时穿着出家人的衣裳,可是死的那天,她却穿得整整齐齐,好漂亮好隆重,这么高的一顶龙凤翡翠冠子,下边垂着珍珠绦子,这么长的一件绣凤重锦衣裳,浑身都开出花儿来……"

    听到素玛说起长平公主的旧事,阿笛和阿瑟都忍不住垂头饮泣。谁都没有留意到,原本已经十分苍白的平湖此时脸上更是褪得半丝血色也无,忽然捂着肚子呻吟道:"好痛……"

    众人大惊,都忙围上去问:"贵人怎么了?"平湖却已经回答不出,额上冷汗渗出,两眼反插上去,浑身抽搐,气若游丝。素玛尖叫起来,拉起裙子就往外跑,却被阿笛一把拉住,问:"做什么?"

    "找太医去呀。"素玛使劲挣脱。阿笛却道:"来不及了!"回身从橱上一只小小羊脂玉瓶里倒出药丸来,阿瑟早已倒了水来,一手扶起平湖,阿笛便撬开嘴来,将药塞入,用水灌下,又一阵揉胸搓手,半晌才听得"唉"的一声,平湖重新睁开眼来,嘴角渗出丝丝血迹。

    阿笛说声"好了",腿下一软瘫倒在地,浑身湿透,额上犹自汗水淋漓而下;阿瑟一边轻轻拭去平湖嘴角的血迹,一边两眼流下泪来,不住念着:"可算醒了,可算醒了。"

    这一番真情流露,看得建宁和慧敏都不禁呆住了。如果说平湖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,那么阿笛和阿瑟的表现则像是刚刚滚过刀山下了油锅。她们几乎可以同时断定一件事:阿笛与阿瑟,决不是刚刚认识平湖,她们之间,决不仅仅是主仆关系那么简单,而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某种关系与了解。

    建宁问:"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儿的?贵人刚才是不是吃过什么或是喝过什么?"

    "没吃什么呀。"素玛茫然地说,"从早起到这会儿也只吃了一碗燕窝,早吐干净了。再就是刚刚静妃娘娘送来的一碗杏仁露……"

    "杏仁露总喝不坏人吧?"慧敏截口说道,"我不是一样在喝吗?"说罢把碗中剩下的杏仁露一饮而尽,又向着阿笛半真半假地笑道,"你刚才给贵人吃的是什么神丹妙药啊?说给我听听,明儿也配一丸来备着。"

    阿笛如梦初醒,擦擦额上的汗水爬起来回道:"不是什么灵丹,就是太医前儿给的保胎丸,说是贵人身子弱,胎动引起痉挛是正常的,叫有动静时就给吃一丸。原和吃什么喝什么没关系,娘娘别多心。"

    "我就说嘛,怎么会关杏仁露的事呢?"慧敏款款站起身来,"既然贵人身子不适,我改日再来叨扰吧。子佩,咱们走。"说罢转身便走。子佩紧随其后,自始至终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仿佛自从子衿死后,子佩的灵魂也跟着走了,如今留下来的,就只是一具行走的身体。

    素玛看着慧敏去了,不住摇头,想了一回道:"贵人刚才的发作非同小可,不像是胎动的样子。依我说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才好,不然总是放心不下,太后知道了,会怪罪的。"

    阿笛忙拦阻道:"还是不要请太医了。贵人已经没事了,好好睡一觉就是,何必惊动太医?惊动了太后她老人家,就更不好。"

    素玛道:"可我来的时候,太后特地吩咐过的,说要是有什么事,得赶紧禀报,不能怠慢……"

    阿笛情急口讷,一时说不出话来,却只是死拉着素玛不放。

    建宁心生狐疑,约摸猜到几分,且不询问,只挥手命道:"贵人身子不适,这屋里人多气味杂,不如都退下吧。只留阿笛、阿瑟、素玛三位姑姑就好。"俟众人退下,这方向素玛道:"素玛姑姑,我拜托你一件事可好?"

    素玛笑道:"格格长大了,说话也客气了,什么拜托不拜托的,又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让我替你做去?"

    建宁道:"我现在自己当家,想吃什么玩什么都不用求人,倒是姑姑想要什么,尽管说给我,我下次带进宫来就是。我求你的这件事,和吃穿玩都没关系,就是要你一句话--不对,是让你什么话也别说。"

    素玛道:"格格都把我给绕糊涂了,什么一句话,又是不说话的?"

    建宁道:"我知道太后让你来建福花园时,一定叮嘱过你很多话,我想你答应我,不管你看到什么,听到什么,都不要同太后说。该说什么,佟贵人会告诉你的。"

    此言一出,屋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,素玛是诧异,而阿笛、阿瑟则是满面感激,平湖更是轻轻伸出手来,悄悄握住了建宁的手。

    建宁忽觉一阵心痛,那清凉纤弱的小手一旦握住,竟是这样的感性与充实。她终于找回了久违的友谊,感到自己实实在在地握住了一点什么,拥有了一点什么。她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,什么都不必再问了,问了也不会有答案。但是,不论平湖是不是香浮,都已经是她的朋友,一生的朋友。她一定会用尽心力去维护她,帮助她的。  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  npxswz        各种乡村  都市  诱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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