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 文学课-《小妇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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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倒认为一个字也不能删除。这样做,就糟蹋了这部书。小说吸引人之处在于人物的思想,而不是人物的行动,如果不加阐释地任故事发展下去,就会让读者如堕五里雾中。”美格说道。她坚信这部小说是迄今为止最出色的。
“可艾伦先生说:‘删去阐释性段落,可使故事简洁而富有戏剧性,要让人物讲故事。’”乔打断了美格,将话题转向出版商的信函。
“就照他说的做。他知道什么样的书有销路,我们不知道。把它弄成一本优秀的通俗小说,尽可能多赚些钱。慢慢地,出了名,就有资格漫笔离题,你的人物中就可以有思想家和玄学家了。”艾美说。她对这个问题持有非常实用的观点。
“唔!”乔笑了起来,“如果我的人物是‘思想家和玄学家’,那可不是我的错,我全然不懂这些东西的,只是有时听爸爸说过。如果我能捕捉到他那些睿智,融进我的小说里,对我来说那更好。行啦,贝丝,你有什么说的?”
“我就是想看到小说尽快出版。”贝丝面带微笑,就说了这么一句,无意识地强调了“尽快”这个词。她那始终孩子般率真的眼睛里,流露出渴望的神态,让乔有一种不祥的恐惧,只觉着心里一阵发冷,从而促使她下决心“尽快”去闯一闯。
于是,这位年轻的女作家怀着斯巴达人的坚毅,把她的处女作放在书桌上,断其筋碎其骨,手法之残忍,不亚于任何一个食人恶魔。为了让大家高兴,她采纳了每一个人的建议,结果就像寓言中的老人和驴,没有一个人中意。
父亲喜欢有点玄学色彩,她是不知不觉融进去的,因此还保留着,尽管她自己将信将疑。母亲认为细节描写太多,那就大部删除,结果故事中许多必要的过渡都去掉了。美格喜欢悲剧,乔就增添了大量的痛苦以迎合她。而艾美反对搞笑的场面,乔怀着生活中最美好的心肠,终止了活生生的场景,而这本来是想缓解故事中的忧郁气氛。然后,她砍掉了三分之一,毁灭得真是彻底,还信以为真地寄出了这部可怜的小说,就像一只拔了毛的知更鸟,被放飞到纷繁的世界中碰运气去。
嘿,书倒是给出版了,她拿到了三百美元的稿费。表扬和批评纷至沓来,来势比她预期的要大得多。她陷入了困惑之中,好些时候才恢复过来。
“妈妈,你说过评论会帮助我。可怎么帮?这些评论互相矛盾,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写了本前途无量的书,还是违反了全部宗教十诫。”可怜的乔哭着说,双手翻动着一堆短评,细细读去,一会儿让她心里充满自豪和喜悦,一会儿又使她感到愤怒和沮丧。“这个人说:‘是一部很好的书,充满了真实、优美、诚挚。一切都很可爱、淳朴、健康。’”困惑的女作家接着说道。“下一个说:‘这本书的理论不好,充满了恐怖的虚幻、唯灵的理念和反常的人物。’而我没有任何理论,也不相信唯灵论,我的人物都来自现实生活,我认为这种评论不会是正确的。另一个说:‘这是美国多年来出现的最好的小说之一。’(我看不见得)下一个断言:‘尽管它有独创性,写得气势磅礴,表现出极强的感受力,但它是本危险的书。’不是吗?一些人嘲笑挖苦,一些人夸张过奖,几乎所有的人都强调说我有深厚的理论功底,可我只是为娱乐和金钱而写作。我真希望这部书要么全文出版,要么就干脆不出,我痛恨被人如此曲解。”
家人和朋友们时时都来安慰她,表扬她。然而对敏感、心高气傲的乔来说,这是个艰难的时刻,她出发点很好,却显然把事情做砸了。但这对她有好处,因为具有真知灼见的评论者,提出的批评对一个作家来说是最好的教育。最初的悲痛熬过去以后,她能嘲笑自己那本可怜的书了,尽管如此,她依然相信它有价值。经历了这次打击,她感到自己更聪明,更坚强了。
“我不是济慈那样的天才人物,这不能把我捧杀的。”她刚强地说,“别忘了,我还可以嘲笑他们呢,直接取材于现实生活的部分,居然被他们说成是不可能的、荒谬的,而从我愚蠢的脑袋里构思出来的情景,却被说成是‘自然的、温馨的、真实的’。所以我要以此来安慰自己,等我准备就绪,我会振作起来再写一本。”
[1]五个英文字母拼起来的意思是粗俗俚语。
[2]意大利埃及学家(1778—1823)。
[3]公元前26世纪的埃及国王,他的坟墓就是那个最大的金字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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