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可是……”燕其羽道,“你认为你能把他救出来?” “有可能。”羿令符道,“我刚才说过,夏人可能会给不破以表面的礼遇,在进入夏都之后、不破遭到彻底软禁之前,还有一点空隙可以钻的。不过,具体该怎么做,还有些环节需要推敲。” 燕其羽道:“看你的样子,倒像是一切都考虑好了。” “只是想了个大概。只可惜我一个人孤掌难鸣。”羿令符道,“桑谷隽离开我们,比我预想中提前了。有些事情,我本来想请他帮忙的。现在……”他顿了顿:“我只能求你了。” 燕其羽默然半晌,道:“求我什么?” “求你帮我把不破送出夏都。” “送出夏都?”燕其羽笑道,“你认为我有这么大的本事?” “我会安排的,如果你肯答应的话。” “你呢?你为什么不亲自送他?” 羿令符淡淡道:“你们走时,我正应付另一件事情,难以分身。” 燕其羽逼视着眼前这个男人:“莫非你想用自己的命,来换有莘不破的命?” 羿令符大笑道:“你别想歪了。换?哈哈,我的命在夏人眼里一文不值!再说,你认为我会为了一个非亲非故、只相处了一年的朋友去送死?” “会!” 羿令符没想到燕其羽会回答得这样断然,狂笑一窒,随即又笑道:“好吧,就算我这么伟大,可是要杀我也不容易啊。我出师以来,可从没人能让我吃亏。” “但你也说了,那里是夏都。” “虽然是夏都,可对不同的人危险性是不一样的。”羿令符道,“对有莘不破,他们会倾尽全力,但对我或者桑谷隽,他们可就没什么兴趣了。所以我和桑谷隽就算身处夏都,活下来的机会仍然很大。更何况我还有一个大靠山在。” “大靠山?在夏都?” “对。”羿令符道,“就是传我箭法的那个男人。现在就在夏都的某个地方。有他在,我不会吃亏的。” 有莘不破踌躇着走出松抱,竟然看见姬庆节。 “怎么是你!”他一阵惊喜,随即冷静下来,“你不会是抛家出来的吧。回去回去!我说过,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,你不用进来掺和。” 姬庆节微微一笑,道:“我不是抛家出走,其实是我父亲让我来的。而且惭愧得很,我也实在不够朋友,因为我还是决定在豳原等你们的好消息。” 有莘不破怔了一下道:“那你今天来……” 姬庆节道:“爹爹为你占了一卦,说你此行有惊无险。他的卦象向来万无一失,所以我也放心得很。” 有莘不破大喜道:“真的吗?那太好了。我师父说起你们姬家的占卜向来赞不绝口。有你给我带来这个好预言,我便能大大安心了。” 姬庆节微笑道:“还有第二件礼物。” “哦?” 姬庆节双手捧着一个包,立在西边,面向有莘不破道:“这是我爹爹献给你爷爷的,请你代为收下。”说着他单膝跪地,交给有莘不破。 有莘不破接过来,触手松软,似乎是泥土,打开来一看,还真是泥土。泥土上面,撒着粟、黍、稻、麦、菽。看着这抔泥土和数十颗谷粒,有莘不破连心也为之一沉。他知道,自己没法再迟疑下去了。 分崩离析 姬庆节来访的第二天,有莘不破就失踪了。有穷上下不免一场大乱。 看着芈压、四长老那一张张急切的脸,羿令符却镇定如恒。 “雒灵呢?”羿令符问。 “雒灵姐姐还在松抱睡觉,她……她只怕还不知道。” “不知道?”羿令符冷笑道,“嘿,她倒沉得住气。”他取出一片竹篾对苍长老道:“按照这个单子,把铜车和货物分成两拨。”再取出一片竹篾,对昊长老道:“把这上面的人叫齐,中午之前到那个小谷去,我有话要说。”跟着对旻长老和上长老道:“让其他人整装待命,随时出发。” “出发?” “对,北上。” 四长老都现出喜色,羿令符淡淡道:“去办事吧,其他事情我自有安排。” 四长老离开之后,鹰眼的车顶上只剩下燕其羽和芈压。芈压嘟着嘴道:“羿哥哥,不破哥哥往北边去了吗?只怕不是吧。” “嗯,他应该是往东边去了。” 芈压站了起来:“那我们还不赶快追上去!不破哥哥一个人去夏都,很危险的。” “我们这里的人,全涌去夏都也没多大作用。” “那……” 羿令符取出一块龙骨,道:“不破的意思,是要我们护送雒灵回亳都。” “雒灵姐姐有身孕,是该护送她回去,可是不破哥哥那边我们就不管了吗?” “当然要管。”羿令符道,“可是单单凭我们的力量,未必能把他从夏都救出来。就算出了夏都,只怕也出不了甸服。” “那怎么办?” “怎么办?只能搬救兵了。” “好!”芈压叫道,“我去请我爹爹来。”他随即又摇头:“不行,只怕来不及。” 羿令符道:“我们得兵分三路。第一路,护送雒灵回亳都。雒灵怀孕不久,还能自己照顾自己。这件事情四长老便做得。第二路,支援不破。一来拖延时间以待救援,二来尽量把他从夏都抢出来。这一路人马由我亲自率领。第三路就是横过甸服去亳都求援了。”他叹了一口气道:“可惜桑谷隽不在,燕姑娘又要到夏都寻川穹,我竟想不出有谁能越过重重险阻到亳都报信。” 芈压大怒道:“羿哥哥,你当我芈压是死人吗?” 羿令符道:“要穿越甸服去亳都求援,一路上险阻重重,需要独当一面的魄力、智慧和冷静。你年纪太轻,还是留在我身边的好。” 芈压呼地跳下鹰眼,叫道:“羿令符,你别看不起我,下来和我单打一场,你赢了我,我就服你。” 羿令符淡淡道:“你这么冲动,叫我怎么把求援的重任交给你。” 芈压怔了一下,心想自己这样确实不堪委以重任,当下收敛脾气,跳上车来道:“驺吾长途奔驰,一日千里,现在再没比我更合适的人了。羿哥哥,我一路上一定小心谨慎,不会出错的。” 羿令符再三不许,道:“你不认得道路,如何去得?”芈压不住地表决心,几乎把鹰眼的车顶都给踩破了,羿令符才道:“好吧。”说完取箭张弓,朝着东南天空斜斜射出。跟着取出另外一支较短的羽箭,对芈压道:“这是子母箭。我射出去的是母箭,横跨千里,当落在亳都附近。你一路向东南行走,多走荒野小道,莫走大路。如果迷失了方向,这支子箭会给你提示。” 芈压见羿令符答应让自己去求援,心下大喜,把子箭收好了。羿令符道:“到了亳都,你直接去闯王宫。若有人拦你,就把毕方召唤出来。你应该可以召唤毕方了吧?” “毕方?如果遇到一个小卫兵也召唤毕方吗?” 羿令符道:“召唤毕方不是要帮你打架,是要表明身份。毕方出现后,伊尹大人一定会亲自见你,这支子箭,你要亲手交给他。” “可我怎么知道那人是伊尹大人呢?” “你知道的。”羿令符笑道,“不破不过偷了点皮毛,就用那篇什么《至味之论》把你哄得一愣一愣的。若是伊尹大人亲临,嘿嘿……” 芈压笑道:“我知道了,到时我煮道菜考考他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了。” 羿令符微微一笑,不置与否,只是淡淡道:“你吃点东西,准备一下就上路吧。” “还吃什么东西!”芈压道,“我这就走。”说着跳上驺吾,飞跃而去。 见芈压远去,燕其羽道:“干吗不让他用七香车?” 羿令符道:“若乘七香车,只怕进甸服没多远就会被发现。驺吾善走山道,芈压年纪虽小,人却聪明机警,只要能小心些,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。” “可是现在才让他去找救兵,来得及吗?” “或许来得及。”羿令符道,“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的。” 燕其羽疑惑道:“可就算亳都的援兵及时赶到,就能把夏都压制住?” “应该还不能。但或许能把离开夏都的不破带出甸服。” 燕其羽默然半晌,忽然道:“如果现在我反悔不帮你了,你怎么办?” 羿令符淡然道:“无论你帮不帮我,我还是要往夏都走一遭。” “没有我你也有把握?” “没有。” 燕其羽咬着嘴唇道:“徒劳无功你也要去?” “是。” “我懂了。”燕其羽突然大声道,“你骂有莘不破幼稚,其实你还不是一样!” “不一样的。”羿令符还是那么平静,“不破还在妄想,而我却早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结局了。” 雒灵坐在七香车上,手抚天心剑。 “他还是走了。”雒灵很不高兴,“为什么不带上我?” 有莘不破走的时候,并没能瞒过雒灵,她一直躲在车里,希望心上人进来叫上她一起走。但有莘不破最终把她留下了。“让羿令符护送我回亳都?”雒灵看着有莘不破刻在贝壳上的字,心中一阵冷笑,“那个男人会听你的话才怪!” 江离在夏都,师姐在夏都,桑谷隽和不破一前一后,应该也都会去夏都……那个地方,可真热闹啊。“我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呢?” “夏都的这趟浑水,你最好别去。” 雒灵抬起头来,看见了羿令符。有时候她不禁想,这个男人的眼睛是不是也能看破别人的内心呢? “我知道,如果你要去,没人能拦得住你。”羿令符道,“可是无论如何,你总得替你怀着的孩子考虑。” 雒灵冷笑。 羿令符却视若无睹:“不破的事情,我会想办法。不过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。”他沉默了一会,终于道:“我对你们心宗没什么好感,你的死活本来不关我的事,不过,假如我这次失败了,而你又能为不破生下一个儿子的话,那不破作为质子的价值就会大大降低。那时候,你就有第二次救他出来的机会。” 雒灵眉毛尾梢微微动了动,就像被轻风拂过。 羿令符道:“我至今不知令师倾向于哪方,你师姐长伴夏王枕边,你又笼住了不破的心。可墙头草是不能永远做下去的,还是早点选择的好。”说完这句话,羿令符掉头就走。 雒灵突然开口道:“等等!” 羿令符微微一震,回头讶然道:“原来你早过了闭口界了。” 雒灵不接他的话,眼睛里仿佛盛着一池秋水,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,道:“听你刚才所说的话,倒像你是一个满脑子只有利害关系的男人,可真的是这样吗?” 羿令符移开了眼光,雒灵道:“你为什么不敢看我?怕泄漏心底的秘密吗?” 羿令符冷冷道:“我有没有秘密都不关你的事。再说,我应该不是你所关心的男人吧。如果不是因为不破,我们之间没必要有任何关联。” “既然这样,你来找我干什么呢?”雒灵悠悠道,“商王族血脉能否延续,关我何事?” “那不破的性命呢?” “性命?我要他的性命干什么?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心意。” 羿令符道:“他的人若死了,你知道他的心意又有何用?” 谁知雒灵却道:“若彼此真心,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?” 羿令符默然良久,道:“你的心思,我不懂,也不想费精神去想。我只想问你,眼前的路你打算怎么走?向东,还是向北?” “我不知道。”雒灵道,“总之,你的事我不想管,我的事,你也少管。” “不破的事呢?” “他的事……”雒灵轻轻叹息一声道,“谁知道呢。” 夏王都,九鼎宫,四维殿。 镇都三门的掌门出发之后,九鼎宫更显冷寂。江离来四维殿访川穹,但见洞天阁大门紧闭,微一迟疑,转身回了主殿。 “他大概是想置身事外吧。那样最好。” 四下无人,江离跳上巨鼎,躺在鼎沿,头枕双臂,哼着小曲望着屋顶。这象征着神州权柄的神器,仿佛就是他家的一件寻常家具。如果大夏六卿看到这景象非勃然大怒不可,但江离却不觉有什么不该。 “有穷商队的旅途,也该结束了吧。” 龙门山围杀 大河已在眼前。滔滔河水从北向南奔流而去。宽阔的河面中漂着一叶扁舟,一个渔翁在河水湍急处撒网,几次捞空,他却依然不肯放弃。 有莘不破立在岸边,高声叫道:“这位老丈,劳烦渡我过河。”那渔翁似乎有些耳背,有莘不破连叫了三次才听见,他摇橹移舟,靠近岸边,笑道:“小哥好大的嗓门,可是要过河?” “没错。” 渔翁笑道:“这河水可阔哩,水流又急,若不是遇到我,只怕小哥三年也过不去。” 有莘不破笑笑,道:“是,是,有劳。”说着便跳上了船。 渔翁摇橹向东,河水湍急,每向东面进得一尺,先被河水往南面冲出一丈。 有莘不破指着河边门一样的高山道:“好山!老丈,这山可有名头?” “有!有!这是龙门山!” 有莘不破惊道:“龙门山?就是大禹劈开的龙门山吗?” “没错!当年九州洪水滔天,天降禹王理水,沟通天下水脉。这条大河走到此处却被这座龙门山阻住,禹王奋起神威,化作巨熊,把这龙门山拱作两半,这大河才得以通畅!” “这传说我也听过。”有莘不破笑道,“还听说每隔十年,便有无数鲤鱼逆流而来跳龙门,跳过了便成龙。” 渔翁哈哈大笑:“没错没错。不过鱼就是鱼,龙就是龙。那些逆流而来的鱼儿,都是心存侥幸。跳过了自然是一步登天,若是跳不过,不免在龙门山上晒成鱼干!老朽这把年纪了,成龙的鲤鱼还没见过一尾,倒是龙门山上的鱼干见得多了。” 有莘不破心中一动,道:“老丈,这里的水可急得很啊,你怎么选这里撒网?只怕难有收获吧?” 渔翁道:“不在急流险滩之上,哪里等得来大鱼!” 有莘不破哈哈大笑道:“不错!有理,有理!”眼见走了这么久也没到河心,有莘不破道:“似这样走法,要走到几时?风来,风来!”他此刻修为已臻化境,不必动刀,气随心动,氤氲之气冲天而起,阴阳对冲,在西边的河面激成一阵小旋风,风力把小舟向东岸荡来,不过片刻便撞上了岸边礁石。有莘不破一跃上岸,那渔翁抱着木橹叫道:“你这小哥好没道理,我好心渡你过河,你竟然弄什么妖法起风,可把我的船给撞坏了!” 有莘不破笑道:“别装了,我才上船,你两句话就露底了。老头子你到底是谁,报上姓名来!若是无名之辈,小爷我还懒得动刀呢。” 渔翁哈哈大笑,整条大河好像活了一样,大浪翻涌,一股巨浪把他托起。他居高临下指着有莘不破道:“小儿辈现在才发现吗?可太晚了!” 有莘不破恍然大悟,叫道:“我知道你是谁了,你是河伯东郭冯夷!老头,怎么你还没死吗?” 东郭冯夷“哼”了一声,激起滔天巨浪,向岸边逼来。 有莘不破笑道:“你要在河心就动手,还占着几分地利。现在才和我破脸,哈哈,没你的好果子吃。不过小爷有事,不陪你玩了。”转身往东南跑去,没跑出几步,突然感到口干舌燥,再跑出几步,连眉毛也焦了,心中一惊:“这东郭冯夷不是一个人来的!”抬头一看,东南方向上竟然多了一个太阳!“东君!” 东郭冯夷笑道:“小子还算有点见识。” 有莘不破脚下停了一停,转向东北方向掠去,结果热气未散,湿气却瞬间大盛,只见空中一片乌云滚滚而来,片刻间把晴朗的天空遮住了一半。 有莘不破一见,便知多半是镇都四门中的云中君到了。以一敌三,有莘不破自忖不敌,但身陷重围,反而激起他的斗志。他手按鬼王刀,立定当场,环顾左右,见正东方那座山甚是突兀,心念一转,大声叫道:“山鬼也来了吗?现身吧!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