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 谢娘写-《惑国毒妃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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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忽然轻声道:“尚宫大人真是让人敬佩,将宫里的人都调理得这般能干利落。
无念喝过粥,洗漱完毕的时候,也快走到了太和宫。
静萍却一路走着,都觉得每一步都那么艰难。
“是。”宫娥和太监们一拥而上,训练有素地扶着无念向宫内而去,一路上伺候他简单洗,即使一路地滑,无念又看不见,但是竟是一步都不曾出错,行进的速度也有如常人。
“……。”静萍看了他片刻,随后移开目光,扶着小书转身:“来人,伺候无念大人一路洗漱,仔细不要让大人受凉和……摔了。”
“卑职见过尚宫大人。”无念扶着那小童子的手对着静萍微微欠身行礼。
静萍身形晃了晃,反手死死握住小书的手,闭了闭眼,才低声道:“无事,只是想起宫内陛下要等急了。”
“尚宫大人?”一名御林军有些狐疑地看着静萍。
连几个御林军都发现她的不对劲了。
但一向沉稳、静雅、威仪的尚宫大人竟这般失态。
小书悄悄地扶住静萍,让她靠在自己身上,同时担忧地低声道:“姑姑,姑姑……尚宫大人!”
他担忧地悄然望去,却见静萍的脸色一片惨白,如受了极大的冲击,几乎站不住。
所有人都在暗自看着医官大人的俊雅,感叹他的不幸,唯独小书注意到了自己扶着人竟浑身僵硬,僵硬之后,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。
白璧微瑕,多了让人叹息之处。
只可惜……那蒙着黑纱的眼,足以说明这位大人是个——瞎子。
这位医官大人虽已经过了韶华,但时光却似只让他看起来越发气度从容。
尚宫局的诸位宫女们都在看见医官大人俊秀的容颜时,忍不微微红了脸。
那无念大人低着头,下车动作有些慢,但是却极为优雅,行动之间颇有行云流水的风雅,虽然一身医官袍因长途跋涉看着有些破旧,却依旧不影响他通身的斯文气度。
驾车的御林军立刻上前伸手将坐在车里的人扶了下来。
马车帘子一掀开,跳下来一个约莫**岁的童子,随后那童子掀起帘子,扒拉出来一个药箱。
静萍矜淡地点头,对着马车上的人道:“请无念医官下车,妾为尚宫局尚宫,尚宫局已经准备下一切医官大人需要之物。”
说话间,那马车已经在她的面前停下,驾车的御林军跳下马车,对着静萍一拱手:“尚宫大人,事情紧急,我们先将无念大人送到了,其他南地医官还在后头。”
静萍看着马车渐近了,便领着人端庄地迎上去,同时淡淡地道:“听说这位医官长半道出家学医,但是却技艺上佳,融汇苗医与我中医,一手银针救人无数,不收诊金,只拿俸禄,倒也算是个活菩萨,还有苗民给他建了生祠,道是华佗转世。”
小书瞅着远远地来了一架马车,有些八卦地嘀咕:“这位医官长大人的名字也真是有趣,竟然有人姓无么,无念、无念不像个名字,倒似个法号。”
“嗯。”静萍微微颔首。
医官一路赶来,必定极为劳累,但是如今并没有时间容他们洗漱,一切都必须在从承天门到太和宫的这段距离一路走一路处理完毕。
小书笑盈盈地道:“姑姑放心,狐毛披风这会子还是热的,暖炉更不要说,洗漱热水都暖和得很,粥水也是入口即化,务必保证医官们到陛下面前的时候都精气神足足的。”
“嗯。”静萍淡淡地点头,对着身边的小书道:“让你们准备的狐毛披风、暖炉、热水、粥水准备好了额?”
“无念大人很快就要到了,尚宫大人稍等。”早已侯在承天门处的禁军对着静萍恭谨地抱拳。
尚宫局离承天门极近,所以静萍一行人到了承天门的时候,那南地的医官长尚且未到。
小书也只当没有听见,扶着静萍前行,其余宫女和太监们都撑着伞跟在他们身后。
因着医官已经到达,静萍的心情也好了些,看着小书的样子便露出了一点笑:“轻浮。”
小书笑眯眯地凑过去,扶着静萍的胳膊:“大人,那就让小书扶着你罢?”
静萍接了手炉,看了他一眼:“你站得离我近点,不要被雪弄着凉了。”
“姑姑,咱们走吧?”小书举着伞为静萍挡去漫天飞雪,将手炉递过去。
“尚宫大人,南地医官局的医官长已经进宫了,现在过了玄武门,已经往承天门去了。”一名小宫女恭恭敬敬地上前对着静萍道。
今日正医官长到的日子。
但是她明确地表示她确实有可以治疗天花的秘法,已经派了人授与南地医官局的医官长,医官长没有走陆路,走了海路,一路顺风顺水,换乘快马车一个月零十天便赶到了上京。
还有一个好消息——苗疆圣女九翠虽然闭关不得出,到了炼蛊的要紧关头,一旦她稍有不慎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。
好消息是上京的人心惶惶并不影响京城之外的地方,女皇陛下依旧照常处理政事,并且明确通传天下,她和国师都得过天花,是免疫之体,不必担忧,所以暗地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就歇了下去。
坏消息是每日死人、患病的数字在不断地增长,上京已经封了城。
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,无不是行色匆匆,所有人的心都进入了寒冬。
这一次的天花来得又凶又快,不光是宫城内,就是上京里也开始飘荡着艾草、烈酒和燃烧尸体的诡异味道。
……*……*……*……
这个冬日,真冷啊。
静萍抬头看着飞雪的阴沉天空,轻叹了一声——
所有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。
尚宫大人目光冷沉地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,唇间吐出一个字:“斩!”
“传陛下口谕,即刻开辟霜花院为病人集中护理地,从御医院调集所有的艾草、烈酒熏染各宫,各宫之间固定通传消息之人外,皆不允许踏出宫门一步,全宫戒严,御医院会派出御医领人定时定点巡查问诊,若有人不适隐瞒不报者……。”
静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,端丽的容色一片阴沉,散发出的寒气让一边的小宫女和内监们大气不敢出。
……
空气里一片压抑的气氛。
“陛下万岁,谢陛下饶命!”太医们纷纷磕头。
让天花病人撑过一个月,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。
她不是草芥人命的帝王,自然知道即使后世也有医者不能之事。
“不要太为难他们,我们用我们自己的方法尽力让孩子们挺过第二个月!”秋叶白反手握住他的手,低声道。
“苗疆快马加鞭到京城要两个月,你们……。”百里初神色一寒,几乎吓得那些太医们跌倒。
太医们你看我一眼,我看你一眼,低低议论起来,医正方才硬着头皮道:“一个月,臣等一定竭力而为!”
“殿下们的病,现在到底什么情况,能坚持多久。”百里初泽冷冷地看向跪了一地的太医。
秋叶白靠在他怀里,脸色苍白的颔首。
们即刻派人去苗疆寻找九翠公主,她已经是苗疆圣女,想来多少能有法子!”百里初泽不是不心疼孩子。
“不要伤了自己。”百里初泽一把捏住她的手腕,不容拒绝地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。
“似乎治好我的天花,主要还是靠了云姨,但具体的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!”她忍不住狠狠地一捶床柱。
“就是小池圣女的母亲,蛊毒同源,她也是唐门家主座上宾。”她继续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里低声道。
“我只隐约记得当时我和师父都在蜀中唐门探访故友,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云姨。”秋叶白继续揉眉心,努力回忆。
“那……。”静萍和小颜子心中都是一凉。
“当年我出天花也不过与月儿、日儿同龄,烧得昏昏沉沉,实在不记得到底用了什么药。”秋叶白看着自己的小儿女,心中实在难受又愧疚,却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交代事情。
如今看着她躺在床上还死死抱着弟弟的小胳膊,皱着小眉头一副操心的样子,她就心疼极了。
宫里大多极欢可爱聪明又伶俐的日殿下,但那少年早熟的小小少女一直让静萍多一份怜惜。
月殿下早早就能体谅父母的苦处,除了自己努力完成所有的太女功课,还一直以长姐的身份在悉心看护和教养弟弟。
大部分时间都是她这个尚宫和周宇周国公,现在的周太傅在看着两个孩子,或者说……看着日殿下。
太多太多的事物和责任占据了她的时间,只能每日见一见自己的小儿女,闲暇时才得空亲自教养一会。
秋叶白已经尽力做一个母亲,但她毕竟是一国之帝,虽有国师一同帮着处理国事,但大元立国五年,尚未稳妥,还有不少反对女皇和女子为官之音。
“陛下,既然您的师父治好过您,可还记得方法?”静萍看着床上自己一手照顾大的两个小儿女,止不住地心疼和担忧。
若不是静萍见过这位殿下与自家陛下相处时的那些偏执与疯狂……大约也不信他会是两个孩子的父亲。
便是此刻,一双小儿女都躺在床上烧得脸儿通红,很有可能得了恶症天花,他的容色依旧是淡漠的。
百里初泽容色依旧是那种令人不敢逼视的惊艳绝伦,只是原先那些靡丽的黑暗冷诡淡了许多,这些年倒是愈发清冷淡漠,颇有出家人的出尘绝俗之气。
“我少年时也出过天花,师父治好了我。”秋叶白揉了揉眉心,疲倦地靠在身后之人身上。
她在前朝时就是伺候前朝皇后的女官,自然知道那时还是摄国公主的国师出过天花,因此不担忧,但是陛下……
静萍不由一惊:“陛下!”
殿内唯一没有防护措施便是坐在床边的女皇陛下,与甚少出神殿的白发白袍一身清冷如天上雪的国师。
她和小颜子也匆匆地换了一身防护的衣衫,方才进门。
香炉里熏艾的味道和烈酒的味道混合成古怪的味道飘散了一屋子。
这是女皇陛下的坚持,陛下似乎对这护理一道极为讲究,也因此在行军打仗中降低了一半以上士兵的伤亡。
待静萍匆匆到了内殿门口,便看见内殿里的宫人和太医们人人脸上都戴着口罩,穿罩衣、戴手套。
这恐怖的疫症不知夺走过多少人的性命,不论平民百姓或者达官贵人,不分贵贱,都不会被阎王爷网开一面。
竟然是天花!!!
“什么,天花!”静萍心头一紧,如遭雷击,神色也跟着沉了下去:“太女殿下也……。”
小颜子顿了顿,声音低沉:“太医怀疑,是出天花。”
小颜子脸色凝重到阴沉:““出大事了,今日早些时候,日殿下就不舒服,但并无大碍的样子,但晚上看戏的时候,日殿下玩着玩着忽然倒了下去,发起高热来,月殿下在一边抱着不肯放手,等到太医来的时候,还在诊断,月殿下也跟着倒了下去。”
“小颜子,这是出了什么事。”静萍见状,心中一紧,如无大事,小颜子不会这般不顾大总管的身份做出失态的样子来。
说着竟不顾礼仪一把将静萍拖进了内殿。
一个大太监匆匆出来,一见她,便道:“哎哟,我的尚宫大人,怎么这个时候才来,快快进来。”
她不由心中微紧,加快步伐一边让人通报一边径自进了宫中。
她注意到太医署的人几乎全部都到了太和宫,正依次进暖阁里等候召见。
待静萍匆匆赶到太和宫时,便发现宫里内外一片灯火通明,人人神色紧张,哪里有过冬至的样子。
……
时光得真快,大元开国已是第五年。
她轻轻地叹了一声,神情有些惆怅:“又是一年冬至了。”
片片似花瓣落英从天而落。
忽天边卷落一阵寒风,吹得人身凉,静萍抬起眸子,看向天空,便见一点点飞落的白点。
小书看见她的脸色带着一点寒意,愈发显得神色间淡冷,他也不敢再多问,便轻声道:“姑姑,咱们还是快些罢,看陛下的样子当是有急事。”
“没什么。”静萍沉默了一会,淡淡地道。
毕竟陛下还在等着呢。
“姑姑,怎么了?”小宦官见身边的人停住了脚步,不禁有些疑惑。
一瞬间,她有些恍惚,似有些遗忘的、久远的记忆悄悄浮现。
静萍脚步微微一顿,耳畔似响起另外一道清雅柔和的少年的笑声来。
……
呵,姑姑,怕是宫里好戏看多了,才不稀罕这热闹,只是这观戏还是要进了才能品出角儿嗓子的好坏来。
小宦官正是年少好玩的时候,摇摇头:“这有什么好看的,观戏还是要近了才能显出那戏班子里角儿嗓子的好坏来。”
静萍淡淡地道:“看戏,未必要到近处,远观远听,远了那些热闹,也别有趣意。”
像姑姑身居高位女官,摄六局事,早年伺候陛下过来,在陛下面前极得脸,不输给宁东将军的人,在御驾台边都是有自己位置的。
连花旦的脸都看不清楚呢。
小书抬起头偷偷瞥了眼静萍端静的面容,有些好奇地问:“姑姑,您为何总是到这听云阁来看戏,这里虽然看得全些,但到底偏了。”
静萍方才微微颔首,转身跟着那小宦官同去。
那小宦官闻言,秀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尴尬,随后立刻放慢了脚步,恭恭敬敬地上前,温声细气地道:“尚宫大人,陛下有事寻您,请您速速与卑下同去罢了。”
女子闻言,微微侧脸露出半张温润静美的侧脸来,丹凤眼角微挑,更有几分威仪,她淡淡:“小书,我教过你无论何时,在宫中遇见何事都不得大声喧哗,说话匀慢温和,行路如风拂水,不得有声。”
“姑姑,您怎么在这里,陛下方才在寻你。”一道略显尖利女气的少年焦灼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。
一道窈窕沉静的身影在偏僻的一处阁上,静静地看着那台上台下的热闹,寒风轻掠起她的锦袖鬓边乌发,安静到寂寥。
皆是热热闹闹。
台上戏,台下痴。
九层戏台上,水袖飞舞,粉彩胭脂化作水墨舞,花旦青衣咿咿呀呀的悠悠调子,或者婉转曳丽,或者哀怨悲泣,唱遍人间悲欢喜怒。
……
,问世间,几人痴?
从来堪不破“情”一字
悲来生别离。
乐哉新相知,
风起时,已入戏。
亭外古道花满地,
曾照故人去。
榴火三千里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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